文 / 魯皓平
1993年,《霸王別姬》正式上映,這部由陳凱歌執導,張國榮、鞏俐、張豐毅主演的電影,締造了無數劃時代的里程碑,它不僅描繪了京劇國粹的精隨,也在那大時代的變遷洪流中,深刻映照小人物的卑微和省思,影片蘊含深厚的文化內涵,更在那氣勢恢宏的盪漾下,迸發強烈情感、情節細膩深遠。
當年的播映,由於完善的敘事格局和脈絡,幾位演員精湛的演技更活脫讓劇中人物有了嶄新生命,除了獲得第46屆法國坎城影展金棕櫚獎,成為第一部也是迄今唯一獲得此獎項的華語電影,此片的成就還榮獲美國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大獎,以及第66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提名。
《霸王別姬》獲獎無數,近年也被《時代雜誌》(Time)評選為「全球百大不朽電影」、英國權威媒體BBC的「百大經典外語片」也名列其中。闊別25年,12月14日將在大銀幕重新上映當年轟動影壇的「25週年數位修復版《霸王別姬》」讓所有影迷再次一睹這部電影的魅力風采。
「不瘋魔,不成活!」《霸王別姬》由李碧華小說改編,故事敘述,程蝶衣(張國榮飾)自幼被賣到京戲班學唱青衣,與師兄段小樓(張豐毅飾)合演《霸王別姬》而成為名角,卻也假戲真做,身陷真假曖昧的假鳳虛凰情感之中。
也許就像那句台詞,「人,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。」
故事開始於1930年的北京,程蝶衣和段小樓都是孤兒,從小就跟著同一個師父開始學戲。年齡稍長,到了決定他們專攻技藝項目時,程蝶衣被選擇當其中的「旦」角,段小樓則挑了「生」角。為了演好「霸王別姬」裡的旦角虞姬,蝶衣深陷於她的情緒反應中,愛上這個角色,也愛上戲裡虞姬的丈夫項羽,還有扮演他的段小樓。
歷經戰亂、文革變動,一生糾結的程蝶衣,遭遇感情與人生的雙重背叛,不願夢醒的程蝶衣,只願留在夢中,像虞姬永遠倒在血染的愛情裡,從一而終。
《霸王別姬》的故事,其實是某種程度的張國榮人生映照,他也貫穿了全劇精隨,以一種最時不我予的無奈,寄託在最不應該歸依的對象上;在劇中的他,分不清假戲與真實生活,潛意識中更不願承認自我的女兒身,然而,在霸王和虞姬的糾葛下,他似乎認清了現實,更看透了人情冷暖……
「要想人前權貴,必得人後受罪。」
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,在人生的旅程上數度被「去勢」──童年時被母親拋棄、被迫切下多餘的第六指,象徵著他對女性的不信任;少年時期總是故意錯念的「我本是男兒郎,又不是女嬌娥」,最終在受虐和戲謔下,被迫認清他本來不認可的價值;而從小對他照顧有加的師哥,最後娶了青樓女子進門,他才發現他一直以來以為的愛,其實都是劇中的逢場作戲。
如此雌雄不分、真假難辨的人物性格,在程蝶衣和虞姬之間成了最執著的信念,一生為戲付出的努力,卻在那文化批鬥的封建思想下,令人感慨萬千。
從民國初年的演變、抗日戰爭爆發、日本投降、共產黨崛起、文化大革命的荒謬,《霸王別姬》儼然就是一部近代史,以最能貫穿時代的京劇角度,描述種種大時代的絕代風華和起落。
「人縱有萬般能耐,終也敵不過天命。」
從前的科班,是個不打不成器的年代,愛之深責之切的磨難,讓受訓的過程就是個地獄,但他們懂得吃苦、願意不斷修練自我,成年後演出的經驗也讓他們大獲好評,但當年的他們卻從來沒人知道,未來的命運會多麼多舛。
時代動盪不安,1960年的文化大革命讓許多藝術創作者都成了該死的「毒草」,伶人成了被迫害的對象,在一次群眾批鬥中,小樓為了生存而被迫批鬥兩個深愛他的人--蝶衣及菊仙。
在「四人幫」被打倒後,死亡的陰影仍籠罩在這群浮遊眾生上,為紀念逝去的那段歲月,蝶衣與小樓決定最後再演一段「霸王別姬」,在那塊舞台上,蝶衣拔起了那把見證這段歲月的名劍,連帶也結束了他幻夢中的情愛欺哄,一個只有在來生才能相許的朋友。
「你也不出來看看,這世上的戲都唱到哪一齣了!」
《霸王別姬》享譽國際,電影中三位帝后的精湛演技也獲讚賞,其中張國榮詮釋的程蝶衣,神韻舉止出神入化,他將程蝶衣舉手投足間的說話語氣與幽怨眼神,時而華美與淒迷、時而堅毅與固執都詮釋的絲絲入扣,就如同戲中蝶衣說道:「我是虞姬,虞姬是我。」《霸王別姬》將張國榮的演技生涯推向顛峰,成為張國榮畢生藝術生涯里程碑。
電影《霸王別姬》將兩個京劇男演員與一個窯坑出來的女人的情感故事刻劃動人,他們是綿延50年的大時代中愛恨糾結與命運相連的小人物,他們之間是一輩子的情,沒有因為歷經戰亂與文革,而缺一天一個時辰;電影更呈現出中國社會歷經動盪年代的滄桑劇變,讓人動容。
【原文轉載自遠見雜誌】